高峰:闻香识苦楝|心情随笔

高峰:闻香识苦楝|心情随笔原创 分水岭文友 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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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立夏,气温陡升,万物繁盛。杨树也不是等闲之辈,春情激荡,犹如狂飚,漫天的杨树毛子,让人咳嗽喘息,无处躲藏,更无法优雅了。

晚饭后散步,我捂着口罩,遇到熟人只当不认识,迈腿而过。昨晚走圆通寺巷,此巷有名无寺,香火早杳。一边是粗石老砖砌墙,另一边是门户次第人家。走着走着,尽管口罩捂住嘴鼻,突然被一股花香从身后拽住。天色将黑未黑,那香味那么浓郁,扑鼻入脑,空巷寂无一人,仿佛有一位袅娜女子,带着一身香气与我擦肩而过。我驻足抬头回望,墙头上有一团巨大的村冠伸出来,能感觉到绿叶间蕴藏的万千细碎的花盏,一齐向我兜头浇下,楝村开花了。

索性闻香寻树,深巷里果然有一株楝树,花事正旺。树下一户人家,瓦檐木门,男子看有陌生来人,先是警惕,看我询问楝树的事情,只当我是买树的贩子。我连忙揺头,只是来看看和闻闻。

楝树非常的乡土,性子也慢。初夏时日,万花凋零,没得什么花香可闻的时候,他们悄然来袭,让人卒不及防。

人也是非常特别的,心随境迁,鼻子也是。小时候,村里杂花生树,我最不喜欢闻的是楝树花,总觉得那香味里有种异样的别味,咄咄逼人,又个性十足,不似桃李槐榆那么随和、细淡。小时候,老人们有一种古老的防疫,用烧煮棟树枝条的水给小孩洗浴,以防天花出疹。妈妈在院子里烧好热水,我们兄弟几个轮番过汤,水不烫,就是那种楝树刺鼻的味道让人难受,洗澡水溅到嘴巴,几乎令人恶心令人欲吐。现在想,在那个医药落后,药品匿乏的年代,我们的生长处处充满凶险,是民间土方验方,让我们渡过了抵抗力脆弱的童年。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以一个小中医身份来到寿州。先是在北过驿巷的刘少海故居抄方子。正当医院促狭无助时,有一个香港老板无偿捐钱,替我们在东菜园旁盖了一栋住院楼“德恩楼”。征地的时候,原有的一棵棟树被保留了下来。古人云:“读书三年,便谓天下无病可治;治病三年,便谓天下无方可用”。此谓行医,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我没有高超的医术,慢慢混着,日复一日,那棵棟树居然也蔚然如盖,姿态雄伟。医学的飞速发展,我们有了更加科学有效的免疫规划,当然不会再用楝树枝条煮水祛邪防病。奇怪的是,每当楝树开花的时节,整个医院仿佛被一种类似民间的药香充斥着。我坐在临窗在科室里书写医案,一阵风来,那朵朵细淡的花瓣带着细长的紫色的花蕊纷纷落下。我突然觉得特别好闻,好像我换了一副鼻子。

这几年,好多人都到城外去买房子,都搬走了。我因为恋着“三步两桥”,恋着东菜园的楝花,还固执地住在老地方。我好像在等待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怕他回来找不到我,我也不准再走了。

早早晚晩,我在这城东一隅转悠,游走,观瞻和怀想。走着走着,遇到最多的就是楝树。东菜园里就不用说了,洒金塘沿、北梁家拐,大寺巷,马营巷,傅家马路,都有一两株楝树。他们年纪不算大,但在人口密集,土地金贵的古城里活下来,己经很不容易了。他们也乖巧可人,或生在巷道边上,或生在房屋拐角,不挡人家的道,不遮人家的荫,不需要浇水施肥,修枝伐叶,如若娇气,如何能活到花开?他们不讨人厌,也不添乱,他们的花和果,都没得人要。关键是他们生长得好地方,遇到了善待他们的好人家。不扒他的皮,不掘他的根,不在上面钉钉,挷铁丝。 “每一株树都经历过九死一生”,这样的诗句读来令人动容。有几回,我忍不住问旁人,榆树的榆钱可吃,刺槐的槐花能吃,在“粮食关”的时候都救过人,楝树一无是处,留着有什么用呢?问过之后又觉得自已很傻。

每年春天的时候,古城里的人们蜂踊而出,去北山踏青,看漫山遍野的桃花梨花。我不着急凑这个热闹,我在家里耐心等待着,等待杂花生树,等待楝树开花,在寂寞的街巷。

住在东菜园这边的人,也都质朴如楝树。他们是种菜的,蹬三轮车的,做小买卖的。别看他们文化不高,张口闭口,却极具斯文,对古城历史,他们如数家珍,也有自已的看法。比如,我问北大街路旁那块大石头是怎回事?答:那是纪念方孩未石头牌坊的基座构件。不叫方震孺,喊方孩未,一本正经,让我惊心。又问:东菜园路东边那块地怎么有那么多碎砖?答:那是岳武穆庙遗址。并且告诉我,不信去查《寿州志》,找岳飞庙不行,得找岳武穆庙,此庙六十年代被拆毁。我回家查州城图,果然。又有一回,我在报恩寺院里遇到郑家庄的老郑,他在向游人兜售寿州香草。我问他马营巷的由来,他说古时马营,就乎的是有草的地方。日本鬼子三陷古城,烧杀抢掠。鬼子的一个营地就在马营巷那棵棟树附近,当然,那时可能没有楝树。那个地方可不简单,清朝时期,曾是堂堂的凤台县的县衙啊。

楝树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特别的恋果。秋去冬来,大雪飘飞的寒冷之时,楝树上黄色的累累果实还掛在枝头。这个时候,旷野为白雪覆盖,对于鸟雀来说,己经没有什么可以果腹之物。一粒粒楝树果顶着白雪,露出下面一半的晶莹黄色,仿佛能看到里面包裹的籽核。我没有尝过楝果,苦楝苦楝,也许很苦,也许寡淡,也许有毒,麻雀们好像知道似的,宁愿在空中飞旋,饿得眼花暸乱,也不动楝果一口,任凭它们一粒一粒熟透了,掉落在残雪的地上。

有一回,我和庙里的释果好和尚同行,走到大门口那棵揀树底下,刚好有几粒棟果突然落下,不偏不倚,砸在我俩头上。我有满头花白之发垫着,却有强烈的被击中感,忍不住抬头看树,以手摸头。再看释果好,剃发之人,惊都不打一个,见怪不怪,好像没事一般,果然是出家修行得道之人啊。

寿州高峰,原名高峰,当代诗人,1965年6月生,安徽省寿县人,系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淮南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寿州诗群发起人,曾在《诗刊》、《青年文学》、《诗歌月刊》、《星星诗刊》、《诗潮》、《扬子江诗刊》、《绿风》等发表作品。有诗集《水泊寿州》,现居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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