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秀:花狸猫 | 民间叙事原创 分水岭文友 19:00
那件事以后,二大爷郁闷了很长时间。
他真的搞不清楚,那晚上在清风岭下发生了什么。
他李大胆的名号可不是浪得的,这么多年行走江湖,可从来没有湿过脚。当然,在二大娘的帮衬下,他此后的声威依然显赫。
一床不睡两样人,二大娘跟二大爷多年夫妻,相濡以沫,二大娘从一个羞答答的小姑娘,熬成了阿香婆,嬗变为孙大胆了。
一山不容二虎,家有两个大胆,让子女们很是难堪,也没有法子分个输赢,由不得当上墙头草,左右倒伏,常常被二老视为叛徒和白眼狼。
要说呢,二大娘平素慈眉善目,在我们孔庄是著名的慈母。可到了二大爷这里,她就是得理不饶人,无理闹三分。
所以,二大爷那记风眼拳应该是长期预谋下的产物。
二大娘明白得很。
那次从外婆家回来,家里沉寂了很久。二大娘日思夜想,偷偷琢磨水浒传里使两口日月刀一丈青扈三娘身上的特质。二大娘品着扈三娘雨玉肌肤,芙蓉模样,有天然标格……眼溜秋波,万种妖娆堪摘……战士销魂,敌人丧胆,女将中间奇特,得胜归来,隐隐笑生双颊……二大娘品着品着,最后变为自己娇俏的模样。睡到半夜,她会暗笑一下,看看这个在身边逐渐老去的男人,她心里奔腾着同情和可怜。
但,她还是要在二大爷这个矮脚虎身上回报风眼拳之仇。
二大娘的计划在有里无里中进行着。可怜的二大爷毫不知情,整日整夜,分别在田亩和二大娘身上辛勤耕耘着。
有一天,二大娘赶着老母猪和小花猪去田间牧放。她看见远远的田间,有一只花狸猫样的动物,冒着头,在草丛里窜来窜去。
二大娘是孔庄最喜欢小动物的妇女,她跟动物们一般都以母子相称。
这个貌似花狸猫的小东西即可抓住了二大娘温柔如水的慈心。她跟老母猪说,孩啊,你带着小花猪沿着雁沟吃猪菜哈,别下人家地,下地了,挨打可不能怪我。她吩咐好猪娃们后,就猫着腰,向那团花呼呼跑去。
说来奇怪,在二大娘跑快到的时候,花狸猫不见了。只见一只野兔子救场似的,从高岗上冲了下来。这只兔子,傻不拉几的,撞进了二大娘软软的胸怀。二大娘抱着怀中的小灰兔,笑得花枝乱颤。人家守株待兔,幸运的二大娘,上天为她降了一只兔。
二大娘拎着小兔子的柔软的小耳朵,随手从草埂上,拔了几根长茅草,搓了一节细绳子,把小兔子拴住。二大娘心里惦记的是出现又消失的花狸猫。
二大娘口中念念有词,用她的祷告语,呼唤小狸猫,快点出现,快点来到她身边。春夏的田野身披锦绣,庄稼绿草,不知名的小花,不遗余力,用尽一世的热情,扮靓地母。从远处看,二大娘徐娘半老,余韵丰饶,是田野里最大的一朵花。二大娘可不管这些,她想的是花狸猫,那一刻,就是她的太子。
植物丰茂,藏物难找。二大娘就用放猪的竹竿,左右拨拉草丛,又把外衣脱下来,做了一个网兜,挑在竹竿稍。在一个田缺口处,好像闪了一下猫眼光,空气中微微有些猫骚气。二大娘心里知道有戏了,这下,这小花猫一定跑不了了。
二大娘蹑手蹑脚的,慢慢在靠近。这时候,花狸猫的几根头毛被风吹动。二大娘瞅准时机,对着花狸猫抛出了她的网兜。只听见,啊哦一声,接着一个人扑通掉到水沟了。二大娘心想,不好,听起来像李大胆的声音,这老东西,人不当装鬼的。
二大娘忙近前看端详,只见有一个人,头被蒙上了,裤子褪在脚踝边,屁股卡在埂沟里,一时间出不来。这个人嘴里开骂起来:我招谁惹谁了,解个嗖蒙我头干嘛你讲……要说男人要是骂开人来,连孔庄的老骂人精都兴叹。
二大娘一听,果真是二大爷,她不由得大笑起来。哈哈,叫你能,上天长眼啊,是你自己瞎眼,屁股被土坷垃堵上喽!
说来也巧,二大爷被田缺卡住,短腿又恨不上劲,使劲往外拔也拔不出来。二大娘肚子都笑疼了,不帮忙。二大爷被气的都快哭了。
响动大,孔庄的人你喊我,我喊你,来了十几个来帮二大爷看热闹、拔屁股的。最后,屁股拔出来了,顺带挑出了一只钻进屁股的蚂蟥。
那天,二大爷回家把二大娘好熊,讲啊:你个女人家,不知轻重,你可知道,王三闯是怎么蹲劳改的,不就是因为把人当野兔打了。我看你帮我勒死,算谁的,公家不会放过你的!
出了气的二大娘心情好,低眉顺眼讲,您老讲的对!下不为例。
尽管二大爷想把这段出丑经历竭力忘却,但这段轶事还是被孔庄记在了庄志上。
二大娘想到这些,发现上当了,计较到最后,都是与自己为仇。
小花猪驮着小兔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二大娘看着二大爷白花花的头,心里一酸,她的丈夫,她的花狸猫,都是她的太子!
李振秀:月下清风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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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振秀,女,1973年11月生,在寿县八公山乡工作,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散文、小说、诗歌散见《散文选刊》《安徽文学》《作家天地》《映山红》《淠河》《合肥晚报》《江淮晨报》《皖西日报》《淮南日报》《今日寿州》等报纸杂志,出版有《八公仙踪》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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