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杜勇:河口记忆

记忆│杜勇:河口记忆原创 杜勇 55:00

1984年随父亲从霍邱一个叫白莲的小乡迁往叫河口的镇子。河口,位于霍邱县城西南40公里处,记忆中河口街道弯绕狭长,到处都是巷道;镇上的居民精明能干,我所到达的地方处于河口的核心区域,俗称小南头,医院、邮局、政府、法庭、工商所都在这条街。

老金奶和秦邦

父亲供职于邮局,与卫生院对门。

邮局大院很宽,住五家人。东头是一对耄耋老人,户主姓金,他们有个孙子叫金龙,据说儿子与媳妇离婚了,早些年下了淮南矿常年不归,记忆中老金奶的儿子我就见了一次。

老金头是邮局退休职工,在邮局有一套院中院的房子,与父亲毗邻而居,每天清晨能清晰地听到蹒跚的脚步声,那定是老金奶起床倒尿桶了。

大院只有一个公厕供附近居民使用。清晨上茅房倒尿桶方便的人络绎不绝,如集市,偶尔能听见居民唠嗑,无非是张家长李家短,谁家小孩调皮捣蛋的琐事。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是住邮局门口一个叫秦邦的男人,每次到了大茅厕都冲我们几个蹲坑的小伙伴嚷嚷:几个小赤佬,脑子瓦特了,天天占位!他斑秃的头红郁郁的,手里总夹个团结不带嘴的香烟,在外的人,如浮萍,秦邦就是,他是上海下放到河口的知青,在搬运公司做一个中层干部,手下管着几十人,大城市的人看不起我们这些土包子,娶了个婆娘是一小的老师,姓张,很泼辣。我是领教过的,有一年冬天我把一团雪扔进了她家堂屋,她跑到我家骂不停,我妈把我四昏八素一顿暴打,她才善罢甘休,这事隔现在想想我确实过分,该打!

胖丫

老金奶家隔壁是邮局大厅,在那个寄封信八分钱的年代,大厅就一人,是个待字闺中的胖丫头,叫龙红,准婆家是县邮局黄姓大家族,在本地颇有声望,每每提到未来夫胥的名字,院里不免夸赞之声。

胖丫很单纯,直到她离开大院对我都很照顾。

我家兄弟三人,负担重,虽未缺衣少粮,随性而食却也不易。胖丫的夫胥随邮车押送货物,每周必到,每次或多或少带点特产,桔子亦或是芒果,这些稀罕物件都是在大院通过胖丫认识品尝的,以至于我上了大学好多人都觉得我不是乡下人。

胖丫在同龄人中实属不易,父亲是个干部,生活作风随性,姐弟两人,我到大院之前她母亲因病驾鹤西去,弟弟伤心从戎远赴边疆。我的到来对胖丫的情感是个慰藉,她经常喊我到邮局大厅帮她卖邮票、封包裹,稀罕的邮票可以随意收拢,我很多比较珍贵的邮票都是那时积攒的,渐渐的胖丫与我家三兄弟有了很深的(至少那时我是这么认为的)姐弟之情,有事没事跑我家吃饭,冬天围着母亲自制的火炉烤火,大年初一跑来吃饺子,边吃边回忆并述说她母亲的手艺。

她未来的夫胥也渐渐对我家人生出了好感,偶尔会带瓶酒给父亲,热情洋溢地喊:“老杜先(淮河流域对年长同事尊称),给你带瓶好酒。”我爸接过酒也很坦然,让我妈炒几个菜,他陪黄同志小酌,胖丫会跑过来膈应几句未来夫君,最后坐在一起吃起来。万丈红尘三杯酒,几顿酒一喝,都是一家人,父亲与黄同志从同事变得亲密无间,从学名叫到其乳名:憨子(淮河流域对老儿子的称呼)。

憨子的家族在邮电系统声势浩大,父母兄弟姐妹一干人等都是邮电系统的螺丝钉,胖丫的弟弟从军归来被憨子家族毫无悬念的安排到邮局工作。

某一年的秋天,胖丫眼红红的跑到母亲面前说:“姨啊,我要走了,婆家要人了,您可要保重阿,您家老杜先爱喝酒,脾气大,我在还能帮您挡挡,我不在您多注意哩!”母亲说:“孩啊,走吧;到了婆家可要改改性子,你家憨子是好人,好好过日子,啥时想姨了就回来,姨包饺子给你吃!”胖丫使劲点头,摸着我脸对我说:“弟啊,好好学,考清华考北大,姐等着你当大官请客哦!”

几天后的清晨,胖丫一身红色中山装,头戴红花被轿车接走了,至此胖丫结束了大院生活。那个年代,女性因历史沉淀和在家庭中所扮演的角色等原因,有时很无奈,一生都在赌,赌出生、赌夫君、赌生子、赌子女孝顺,历经千辛万苦,承担繁衍后代重任。俗语云:孩奔生娘奔死,何等伟大啊,真诚呼吁男性朋友善待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此生不易,来生未必相遇,请惜之!

邢大友及家人

邮局的局长姓邢,名大友,住在父亲西侧的单间,个不高,皮肤很白,从县城空降到河口任局长。

当时改革开放大潮渐渐波及乡镇,邮局把握着重要的通讯手段——电话和电报,所以,邢大友在镇上也算一号人物。父亲当时是话务员兼工会组长,邢大友对父亲算够意思,自他到大院后,我家的伙食大大改善,县上或者镇里来人都会从十字街老姚饭店要两三个盆(霍邱本地饭店盛菜用盆),有时红烧鸡,有时清烩鸭,只要来的不是大人物我们一家都可以参与吃喝,我的胃口就在那时被吊起来的。

1986年春一个早晨,我在水井打水,一个20岁左右年轻人穿个拖鞋,右手里拿个网兜,网兜里有个饭盒,左手拎个黄书包,问我:“你可知道邢大友住哪?”我放下压水,正要喊,邢大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睡眼朦胧滴问:“你怎么来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邢大友的弟弟喜子,高考落榜,回家难以面对老父老母,到哥哥这躲清闲来了。喜子木讷,喜欢抱一本厚书坐院子里装腔作势,告诉我红楼梦里林黛玉最排尚,跟我讲水浒就是一群流氓黑社会的故事,无论我懂不懂他都对我讲。渐渐熟悉了,把他的藏书唠叨给我听,说他不喜欢学习,就喜欢藏书,他的书把家里稻圈(放粮食的地方)都占了。

邢大友在职权范围给喜子安排了一个单间,我喜欢跑他屋里听他瞎白话。有一天他说:你知道我哥为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吗?我听说河口是鸟不拉屎之地,有点没缓过神来。他接着说:“我嫂子欺负他,嫂子是城里人,嫌这嫌那的,妈的,城里人有啥好的!”这种家庭琐碎事我不懂得,他基本是自言自语的,他又说:“我哥家有个女儿跟你一般大小,暑假就来了,你要带她一起玩啊!”我点了点头;很想见见城里的妞与我们如何不一样!

转眼到了暑假,邢大友的女儿如约而至,和农村女娃不同的是很爱干净,看见俺们这些浑身灰土的脏孩,最少保持一米距离说话。有一天巨热,她跑过来找我说:“我们到对面医院看看可照。”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八十年代的卫生院医疗条件很差,那时农村杂交水稻刚刚开始试点,为了高产,剧毒农药应运而生,总有些农村夫妇为了鸡毛蒜皮的琐事赌气喝上一口,多数内脏坏死没有抢救过来,特别是夏天农药除虫季节,隔几天医院门口哭声一片。

上午十点,夏蝉吱吱滴叫着,我带着邢大友女儿蹑手蹑脚的进了卫生院,刚进大院就遇见东军妈,大老远就神秘地说:老勇,别乱跑,这里有日本鬼子留下的地道……我莫名惊诧地张大了嘴巴望着她,她又追了一句:“东军他们正在那看呢。”我立马精神百倍,其他本事没有,凑热闹我在行啊!一路小跑到了卫生院第二道院,看见东军和老五在一棵榆树下屁股撅老高,榆树下有个洞口,我赶紧凑过去问道:里面有啥?“嘘,里面好黑。”东军回答。我一把拽住他说:“走,到你家拿蜡烛。”

东军的母亲是医院医生,父亲情况不详,只知道在甘肃工作,外公是本地教堂的负责人,经常从教堂顺一些信众捐献的稀罕物件给我们展示,在讲台上对大家说:“我姥爷说了你们都有罪,要忏悔。”然后小伙伴们一起锤他!所以东军对我讲的话很重视,我两人一起跑他家堂屋扒来扒去,最后把供桌上两个蜡烛拿着走了!紧赶慢赶跑到地道口,老五已经下到地道里了,东军喊:“老五、老五,不要闷死了!”老五喊:“把蜡烛扔下来。”说着划拉亮了一根火柴点着了蜡烛,老五的脸在洞内显得格外狰狞,过了一会,老五跑回洞口说:“这是个临时避难所,下面有很多干稻草”。

这时卫生院王院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道:“你们几个瞎跑什么,这是抗日时期挖的备用地道,日本鬼子根本没到河口来,我们一直封着,几个小孩真是淘厌,这都能找到!”说着作驱赶状,我们几个瞬间鸟兽散。

我无趣地带着老邢家的土皇帝跑到医院东北角——生孩子的地方,里面到处都是产妇痛苦的叫声,现在想想都瘆人!现时

老邢丫头一身是灰,大邢大友一脸不快,交代孩子以后不要乱跑,我知道,他以后不会让他的宝贝孩子跟我玩了。

杜勇,任职于六安市国家税务局;业余爱好文学,特别喜欢江淮分水岭这个公众号;此文呼吁社会关爱农民工与留守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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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作者须知

【叙事】可读性强,以短小说为主。

【散文】接地气的随笔、抒情、游记等。

【记忆】人事、村落、风俗和老手艺等。

【评论】见解独到。文艺评论包罗万象。

【诗歌】拒绝无病呻吟、晦涩难懂。

【传奇】扣人心弦,无论古今皆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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