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绪华:借钱 | 短小说征文

高绪华:借钱 | 短小说征文原创 分水岭文友 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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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年三月的一天上午,夏士孩子的三舅李狮,登门向夏士家借钱。李狮先与妹妹李娴商量,轻声嘀咕着什么。相隔丈把远的夏士能隐隐约约地听见他说:“今天中午12点之前九千多元银行贷款本息必须要还上,否则就会被派出所带去坐牢。”这是他第四次“硬性规定”的借钱缘由了。每家嫡亲几乎借给他钱不只一次了,每次他借钱时都会信誓旦旦地说:“今年端午节前”或者“下个月初”或者是“最迟今年年底搞给你。”结果承诺之事往往石沉大海。不过,鉴于他到家为人的热情好客,向来茶饭不金贵,亲戚们对他的“套路”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习以为常了。夏士在事业单位上班,一人糊三口。孩子在读211双一流大学,李娴相夫教子,是传统的家庭主妇。三年来,他们陆陆续续借给李狮有一万七千多元了。这次,李狮为他妹妹能借给他一万元之事出谋划策起来。他说:“你们可以找小哥,就说原先你们借军子奶奶的一万元,让其他弟兄们知道了,现在军子奶奶生病了,急着要把这钱还上。你看能不能帮我们转万把块?” “一万?肯定不行!”夏士义正辞严地说,“五千就算不错的了,毕竟是他去年欠我们的,他不好讲;倒过来再往他借五千,他肯定为难有想法!我们也不好开这个口。”李娴从后门出去了。出去之前,她小声跟丈夫夏士凑耳朵说:“我只去帮他借五千。”“对,只能借五千。”夏士与妻子达成了共识。不一会儿,李娴又从后门进来了。面露喜色的孩子三舅迫不及待地接过妹妹手中的五千块钞票,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李娴无奈地对夏士说:“我们这次只能帮他搞五千,剩下的他自己想办法,我们管不了许多了!”并一再叮嘱丈夫不要跟她小哥泄露隐情。随后,她就从后门出去了,到后面不远处的娘家唠唠嗑去。夏士觉得就这么跟孩子小舅撒谎要钱,有失体面。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小舅哥夫妇俩会怎么想?“不就是去年才借的五千块钱么,就这么追着往我们要……”他们事后很可能会这样私下嘀咕道。不行。我得先私下里发个微信给孩子小舅,以澄清事实。于是,夏士在微信中这样写道:“三哥急得不得了,要我们借钱给他还这个月的一万元银行贷款钱,我们实在没办法,就只好让娴子来向你求助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亲姐妹居然变相地往你要钱,真是难开口啊!你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要让小嫂子知道这个内幕。”然后,他出了后门,来到后面的小舅哥家,坐下与其促膝谈心起来。夏士把声音压到嗓子眼,小心翼翼地说:“我已发微信到你手机了……”“我来看看,你是怎么写的?”李娴接过夏士的手机赶紧查看,担心他乱写一气。她一瞥,随即与她小哥交头接耳地说:“我们看三哥急得吃不住,还银行贷款催得紧,帮他借的……”午饭时,李娴抱怨夏士说:“老三叫我们讲的口径要一样,你倒好,没跟我商议就私下发信息给小哥,把我给出卖掉了。”夏士说:“还不是想挽回我们的面子嘛!只想表白我们向他要钱的真相……”夏士一脸的窘态。

下午四点多钟,军子三舅开视频跟李娴说:“娴子,还想点子给我搞五千块照不照?”看到妻子还在支支吾吾,在一旁的夏士雷厉风行地示意她回绝了。第二日上午八点零三分,夏士在彻夜所做的最后一个梦中醒了。梦里,他这样问李娴:“我们要把手头上还有的这点钱都给他?”夏士是在淡定而麻木的神情中醒过来的。醒后,他把此梦告知娴。李娴说:“没有的事。我不会再心软要把仅有的一点家底都拿给他的。”“哦,但愿如此。”夏士暂时安下心来。后来夏士得知,李狮往隔壁内侄媳家苦苦哀求借到了五千块,总算是还掉了当月余剩的本息贷款。过了几天,夏士私下里直言不逊地跟李狮说:“你为什么不能召开个家庭会,把自己从银行贷款二十万的事跟儿子儿媳说开呢?好让他们有知情权,争取他们共同分担还贷压力。”夏士紧接着剖析给他听:“这笔贷款是你当初为给儿子儿媳办婚事贷的,是正路事,又不是自己为还赌债贷的款!”李狮只能默不作声。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后悔前几年没有听从妹婿的多次劝告:不能再赌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要放清醒点,对三嫂子要好好的,千万不能干那事,后果不好你知道的。想起八年前妹婿警戒他要金盆洗手的细节,他被妹婿叫到一个隐秘的墙脚处,那语重心长的口吻仍记忆犹新:“三哥,我几天前做过一个异梦,梦里看见你正在与别人一起赌博,旁边还有几个看牌的。突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好像把你们都罩了起来。这时,我看见好多日本鬼子,个个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一步一步地朝着你逼近,那一把把刺刀就要捅到你的腰部了……”现在,李狮感到自己已因吃喝嫖赌恶习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加上为儿子李莽收亲的彩礼等花销,总共欠下了五十多万的债务。近两年来又患上腰椎盘突出,经常发腰疼,找医生,贴虎骨膏、麝香膏、活血止痛膏,也无多大效果。在城区干建筑活,虽说工资不赖,但那活因疫情弄得不紧凑,身体有时着实吃不消。想当初,我李狮可是当地广接广交响当当的人物,农村建筑行业呱呱叫的大老板啊。我承包工程,手下好几十人帮我干活,我既是老板,何必要去工地监工,又何必要亲自拎着泥瓦刀上墙头砌砖,我若不好好逍遥滋润一番,就似乎对不起自己的父母,你们大工、小工算什么?不过是泥腿子一个,只晓得闷头卖苦力!于是,我几乎整天泡在或明或暗的赌场里,逮狗腿子不过瘾,炸鸡比点子,掷骰子骰宝,一场输赢成千上万!赢钱自然下馆子,七八赌友一围坐,酩酊大醉乱方寸,糊里糊涂找女人、网聊出轨不可恕,输钱屁都不敢放,摸黑回家醉醺醺……现如今,二十万的银行贷款,每个月上万元的还贷,全家六口的生活开销,甚至小女儿上小学的学费都要往别人借了。多年来欠自己两万多元工钱的两家农户,挤牙膏似的只给个三两千,曾借自己三万的小舅子因嗜赌也迟迟不还,也不好破面皮强讨。凡此种种,俨然一柄柄如影随形的匕首,剜着他的心窝,扎着他的腰身。自己又有何资格与威信来召开家庭会呢?又如何向泼辣的儿媳开口提此事呢?即便硬着头皮提了,依儿媳的脾性,甭说分担压力,不但不同情,还会大吵大闹,蹦起来蹦的。再说儿子每月要还三千多元的车贷,小孙女要买奶粉吃;真后悔穷家儿子富式养,让他上小学时就练习喝酒,认为长大后到岳丈家不怯场,并经常带他到赌场观战到子夜,到头来更长于吃喝嫖赌,游山玩水,大手大脚,散漫成性,撒酒疯,耍性子,一时半会儿也是坏了根苗,覆水难收。

嗐!烟酒消愁愁悠悠,偶尔摸牌难歇手。天大的窟窿自己堵,再强的压力自己扛吧。酒肉朋友难靠谱,好歹还有通情达理的胞姐妹,还有那健在的耄耋老上人,他们总该可以继续为我分担压力的。实在扛不下去的话,大不了投淠河做个解脱。可转而一想,自己能解脱了,倒是可怜了心爱的小女儿,可怜了常年心肌炎药不离口的妻子。再说了,父债子还,债务还是跑不掉的。李狮几度陷入了焦虑与沉思……四月的一天,夏士从正在上海打工的姨姐夫泥瓦匠甘劳那儿得知,李狮又在开微信视频往他的外甥女甘金莉借钱了,数额一万元。姨姐夫打来电话跟夏士夫妇诉苦说:老三前几年借的好几万我们压根儿没指望往他要,现在丫头在江苏无锡刚买的房子正在装潢,哪有现成的钱再借给他呢……放下手机,夏士夫妇长嘘短叹,一阵锥心的痛。

本期编辑 赵克明 戴晓东

美术编辑 杨文民 戴 剑

高绪华,男,1968年生,安徽六安人,英语专业本科学历,中学英语高级教师,皖西作协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曾参与部分章节合译出版美国托马斯沃尔夫长篇小说《天使望故乡》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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