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说到,丁万顷好不容易哄劝好米婉,安抚好老娘,这才要回去睡个安稳觉。半夜,雨伴着雪粒子打在窗上,两口子躺在被窝里商量了半天,给小四儿起了名字–丁西雨。
眼看五天的假期到了,老丁岁不舍,也只得又返回了省城。
小四儿经过这一折腾,身体孱弱的很,偏偏米婉生完了小四儿就生了一顿大气,奶水似有似无,这个小四儿还不认奶瓶,急的米婉长了一嘴的燎泡,试了N种办法,羊奶不喝,奶粉不要,最后只能用小米汤调养着。
分了责任田后,村里的压胶厂撤了,米婉也不用再去上班了,倒是好好的坐了个月子,不过她也没闲着,每日里针线不停,一个月子把孩子们明年的鞋脚们都赶了出来。
又到春节,老大拿回来一个第一名的奖状,丁万顷觉得,这日子自从有了米婉,过得是越来越顺心了–吃喝不说,就是老大丁德民,米婉也没有因为他犯错而放任不管,还托老支 书给他寻了个师父,学做木匠手艺。
虽说丁德民心术不正,但是作为后妈来说,米婉该做的都做了,吃也好穿也罢,都是排在最前面。
至于是不是真心疼到骨子里,谁也不是完人,别要求那么高,何况,自己都没那么上心,把他养大将来娶了媳妇,也是不让村里人将来戳脊梁骨。
可是,令丁万顷没有想到的是,丁德民竟是个天生的毒心肠,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敢做出没良心的事来!
小四儿出生时就落了病根儿,加上她又是家里最小的,所以,丁万顷明显心里就比较偏爱疼她几分。几个孩子都没有怎么抱过,唯独这个,进了门就先捞在怀里。
但是,小四儿出生的时候,计划生育已经开始实施了,但是农村管的并不严,因为在村里,你没个儿子是真受气啊,所以没儿子的家户,总要想办法躲着生个儿子好将来顶门立户。
所以,你若是偷偷生了孩子,只要没人去告的话,谁也不愿意去得罪这个人的。
乡里开敲打归敲打,村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生下来就是条命了,你敢怎么滴?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差不多就算了。
这天,乡里新来的计生委主任来村里查计划生育,村 支书陪着在村里溜达了一下,应付一下就准备送人走了(那会儿最不受待见的就是这个领导),没打算留饭。
丁德民从胡同里走出来:“丁大爷,我爸回来了!去家喝口水暖和暖和吧!您去我家看看,我家小四儿最近天天哭闹,都满月了还闹夜哭!”
检查人员一听,就是想放水也说不过去了,人家多自报家门了,那就过去看看吧!
支 书是不想去的,因为村里自从米婉来了,说实话,给队上那可是帮了不少忙,白天队上干活儿,夜里给整个村儿的人添着线熬着灯给大家用缝纫机匝衣服。
有压胶厂的时候,机器出了问题,都是米婉上手解决,谁家娶媳妇接送,米婉没有打过磕巴,村里来领导检查,米婉一手的好菜永远是随叫随到……村里哪一户,没受过人家米婉的实惠?
就是自己家出了门子的闺女,回了娘家也是不说看爹看娘,总是先往人家跑,为啥啊?啥事到了米婉那儿,总能给你化解开,啥话让她一说,你心里就亮堂。
村支书觉得,自己要是此时去了老丁家,真的罚老丁家500块钱(那会儿就是要罚的倾家荡产的),自己心里都过不去,老丁一年都挣不出来那么多,何况村里人都是土坷垃里刨食儿了。
支书明显着想打掩护,就对领导说:“别听这孩子瞎叨叨,他学徒刚回来,还不知道咋回事,那是他继母妹妹家的孩子,生了总养不活,就送这里了,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我这就去让她送走。”
领导啥不明白,好不容易抓个典型,哪能轻易放过?说什么也一定要过去看看。
好就好在,恰逢人家小四儿不吃母乳,所以进到家里一看,奶瓶就两个,还在那喂着米汤,自己生的肯定是喂奶啊!出的门来告诉支 书,赶紧把孩子送走,一行人就撤了。
支书这才又转身返回丁万顷家,把事一五一十的说完,又对他说:“该我做的我都做了,不过,你最好先把这孩子送走,不然真要是查下来,罚款你是跑不了的,弄不好还得让你媳妇去做了绝育,所以,该怎么着你自己考虑吧!”
丁万顷十分生气,却拿丁德民没有丝毫办法,无语的用手冲他脑门指了指,转身回屋了。
晚上,和米婉商量孩子事,米婉想了半天,也只有送到娘家去,大哥二弟三弟家大大小小已经有了九个孩子,再把小四儿送去,肯定是给自己妈找麻烦。可这会子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二天一早,丁万顷就去乡里邮局,给大舅哥打了个长途电话,大舅哥很痛快,就是一个结果–马上送来!
就这样,米婉带着小四儿自己踏上了自己小五年没有回过的娘家。
她没有让丁万倾跟着去–过年了,婆婆一个人带几个孩子洗洗涮涮,蒸干粮扫房子的,还要应酬亲戚间来往,肯定忙不过来,尽管知道路上辛苦,她还是自己回了。
腊月二十八,丁万顷把她娘俩送到了车上,才走了。
就这样,米婉趁着过节,带着小四儿回了自己阔别五年的娘家。
米婉回家前就知道就不会一帆风顺,果然,在分完带回去的礼物后,初一早上吃完饭,好吃懒做的大嫂就不阴不阳的拽起自己的几个孩子:“吃完了不赶紧滚,等着别人的孩子欺负了你再走?”
几个半大小子围在小四儿旁边,谁也不动。他们都喜欢那个襁褓里的小妮儿,因为,老米家到现在为止,都是清一色的愣小子,猛然来了一个哭声比小猫儿还甜嫩的小豆丁儿,哪有不稀罕的?
米婉知道给自己妈添了麻烦。急忙起身,“大嫂,天这么冷,你让孩子去哪啊?您该去拜年就去拜年吧!孩子们跟着我,我看着。”
大嫂白楞了她一眼,把碗用力往桌上一墩,走了。
二弟妹和三弟妹急忙安慰:“二姐,您别往心里去,她就是那样儿,你去陪着西雨吧,这儿我们来收拾。”
几个孩子拉扯着这个他们最喜欢的二姑,去了里屋,热乎乎的火炕边上,大大小小八个脑袋瓜,看着那个只有一尺多长,手指比筷子还细的娇娇弱弱的小娇娃娃傻笑。
米婉家再往前数,那可真是个大家族,没解放之前,家里的地都是论顷的,粮食都是按囤数的。
后来闹革命时,米家倾尽家力,支持打倒日本人,一家子弟兄九个,七个献身了国家。
米婉的亲爷爷那是是赫赫有名的送粮大户,眼见着都快解放了,被一个汉奸出卖了行踪,在筹完粮食运往部 队的途中,被日倭杀害,县志上有两页的篇幅介绍,这可不是撰写,是事实。
文化大革命时期,米家前后六进六出的大院子上交了,只留了一个偏院儿给他们。
到了米婉父亲这一辈儿,兄弟们分完家,米婉爸只有东西房各一间,南房三间,一进门,米婉大嫂自己就占了两间南房的正房,两个弟妹一人一间厢房。
米婉的父母只好住了南房的偏间儿,在门前就着房檐儿,搭了个做饭的厨房。冬天还好,不透风,比较暖和,到了夏天,那屋里简直就是个蒸笼。
米婉兄妹四个,三男二女,由于是大家族传承,虽然破了四旧,却仍是家教甚严,各种规矩、礼节从不曾遗漏。
这也是无论米婉婆婆如何闹腾,却始终挑不出米婉毛病的原因。而米婉什么事也坦然接受的最根本原因,就是父母从小就教她,挑不出老人的错儿,只有小辈儿不敬的心。
知书达理的米家,却因为米婉大哥图了大嫂漂亮,娶了个每天除了吃其他一概不管的懒婆娘改了门风。
这个大嫂可不是一般的好吃,只要是想吃好的想改口了,那就会想出一百个歪主意来折腾一家子,甚至假装疼得打滚儿,抹脖子上吊都干的出来。
米婉从小就安静,也有主意,她也是米家唯一一个上到高中的孩子。那时的高中生,风光不亚于现在满大街的硕士生,不是说多有学识,是指那会儿愿意供孩子上学父母的很少。
米婉毕业后就工作了,但是家中侄子的一概吃喝穿度,都是她供养。
妹妹劝她给自己留着点儿,米婉心疼父母,工资都是全部上交,就是自己给别人接私活儿做文书校正的收入,也都便宜了这帮臭小子们。
所以,父母最疼爱米婉,孩子们也最喜爱二姑。除了大嫂,两个弟媳对这个二姑姐很是敬重。
结婚后,米婉也从不忘孝敬,每次都是让丁万顷买了过节的礼品送来,东西放下后,饭也不吃就马不停蹄往回返,生怕让大嫂逮住短儿给老人惹气生。
可米婉却不知道,大嫂就着自己回来,已经处心积虑的算计着如何拿她做筏子找借口闹分家了,盘算好了日子,终于,在初五“破五”这天,她就把家闹得翻了个个儿。
(写到这里的时候,紫阳忽然想起很早的时候看的一部电影–喜盈门。果然,狗血剧情都来源于生活。)
一大早儿,一家子围在炕上刚吃完饭,大嫂就踢了大哥一脚。
老实忠厚的大哥却话也不说一句,闷着头喝完粥,瓮声的说:“爸、妈,我去上工了。”起身就走了。
大嫂一看男人不中用,尖声尖气的说道,“爸,妈,今天趁着大家都在,咱们就把家分了吧!如今,二妹妹把孩子都带回来了,我们也不好再整天跟着您混日子,大家分开,谁有本事谁过得好,您说呢?”
其实,她就是嫌弃家里多了小四儿吃闲饭,怎么算自己都不合适,再就是,分了家以后,丈夫的工资可以自己掌控,那还不是想吃啥就买啥?!
老二和老三家的都不敢说话,她们怕这个大嫂一闹起来公婆都受不住,端着碗蹋着眼只管往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送着吃。
大嫂一看两个弟媳不敢出头,就更是猖狂,又上了两句话公婆也不敢接茬儿,顺势一出溜躺地上就开始撒泼打滚。
一家子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闹腾,米婉只好上前伸手去拉她,因为谁拉也不合适啊!
“大嫂,我知道孩子来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如果她也是个不省心的,吵的大家都不好休息,我过完节还带回去算了,您可别为这个上火。”
二弟看着自己敬爱的二姐在这个泼妇面前又受气,一个不忍就喊道:“敢!谁敢撵走这孩子试试!?那几年,二姐养着老米家一家子,这会儿来个吃奶的小娃儿就容不下了?你们不用管,我养着!”
三弟一看二哥都站起来了,立马响应:“我同意,不能让我姐夫说咱们白吃了他的点心匣子!大嫂,你说你吃丁万顷跑了2百里地给你送来的点心时,你咋不说嫌弃呢!”
大嫂一看两个小叔子给米婉撑腰,爬起来就冲比较老实的老二脸上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