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文章-张文红: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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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沿着蜿蜒的公路前行,这条通往外婆家的路,曾一路洒下多少童年的欢笑。

来到外婆家的桃园村,大约是十二点多一点。顶着炽热的太阳,眼前那栋小楼孤独地立在山脚下。门前的两个曾经清澈的大塘如今也长满了水草,沿着长满翠绿的野草的塘埂,外婆家近了。

妈妈拎着给外婆的脑白金,我提着八宝粥,远远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我的外婆!走近了,只见外婆她慢慢抬起头,看到我们,笑着说:“你们怎么来啦!”笑容里,又惊又喜。

大外婆家的小儿子和媳妇,他们正在外婆家门前的操场前忙碌着,操场上堆满了野笋,还有一堆笋壳。刚才外婆也正在和他们一起剥笋子呢!

外婆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我连忙扶着外婆,进了堂屋。外婆责怪我们给她买吃的,说:“我吃这些有什么用,肥土呀?”我们都笑着说:“肥土还早呢!”外婆是个节俭的人,一辈子都省吃俭用,曾经是物资匮乏,后来就已经成为了习惯。

外婆刚吃饭的饭碗还没收,看到凌乱的桌子,我妈马上收拾起来。拉着外婆的手,坐在她身边,听外婆聊起她的小孙孙——磊磊,这个即将要娶媳妇的小孙子,是外婆最爱聊的。年近九旬的外婆,除了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外,思维清晰,表达生动。说起孙子和她的未来孙媳妇,言语里都是喜悦。当说到磊磊最近不像以前常给她电话时,语调突然低了,似乎有些失落。我们连忙安慰她:“你孙子谈恋爱,要花时间陪女朋友!”她又笑了,满脸的皱纹里,似乎又写满了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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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30度的气温,我们坐在屋子里也仍感到一阵阵热风,妈妈见外婆头发有些长,便决定给外婆理发。外婆很配合地坐在长板凳上,我给外婆轻轻梳着头发,那满头的银丝,丝丝都是岁月的记忆。妈妈认真地操着不太锋利的剪刀,像个蹩脚的理发师,把外婆的头发剪得参差不齐,经过一次次修整,外婆的发型终于有了点样子。

外婆一面接受着我妈的摆弄,一面回忆着剃头匠上门剃头的时光。说,后来没有剃头匠上门了,就常自己给我外公剃头。外婆说:“老头子死前两天,我还给他剃头,当时看不见,还把他耳朵剪破了,血顺着耳朵流到颈子里……”我忙接过妈妈手里的剪刀,小心翼翼地给外婆修一下不太齐整的头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妈妈已经去厨房生火、烧水。我帮外婆把衣服上、身上的碎发掸掉。看着新剪了头发的外婆,感觉凉快了不少,她整个人也显得更有精神了。

妈妈给外婆打来水,我给她洗头。面前的外婆弯下身,瘦弱的身子,显得那么小,曾经那个风风火火的外婆,曾经那个村里的妇女主任——我的外婆,今天像个听话的孩子,被我妈逼着给洗头发,那么顺从。我揉搓着外婆满头的银丝,发现外婆的头发仍是那么密。洗好头,我细心地帮她擦干。抚摸着外婆松弛但依然白皙的脖颈,看着她满头白发,心里五味杂陈,这是我第一次给外婆洗头。

“来就来,忙一下子都不歇,哎,来有什么用?”外婆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嘀咕着。妈妈笑着说:“来了就帮你洗一下,平时也没办法天天照顾你……”言语里有多少无奈,我知道。

我妈兄弟姊妹八个,她在家排行老大。现在在我弟弟家照顾孩子,回来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

外婆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把八个孩子培养大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本与外公相伴的日子虽苦但还毕竟有个伴,自从外公去世后,外婆因不愿常在子女家,我的舅舅阿姨们都各有自己的儿孙要照顾,外婆便选择一个人在家,只是偶尔去儿女家呆几天。

幸亏大外婆家的儿子媳妇在一个村,时常来串门,对外婆有个照应。就这样,外婆一个人过着,可她从不叫一生苦,也不喊一声累。门前的菜地里,竟然还生机勃勃地长满了各种时令蔬菜,结子的白菜在风中摇曳着,那傲立在房前的桂树正茂盛,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有些晃眼。

门前这棵桂树下,月光下曾洒满欢笑;那遒劲的柿子树干上,曾缀满我们儿时最甜蜜的记忆;对面的小山上,我和小舅和阿姨们一起,春天采映山红、扳竹笋,秋天打毛栗子,摘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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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地记得,儿时每到周末总爱徒步到外婆家。那时可没有今天的村村通,满是石子的山路上,常常是我和姐妹一起跟在舅舅阿姨后面屁颠屁颠地跑着。喜欢外婆做的菜,喜欢外婆在月亮下讲故事,喜欢和仅比我们姐妹大不了几岁的小舅和小阿姨一起疯玩……

我在乡镇小学工作时,外婆还好几次带着她亲手种的瓜果蔬菜,自己洗的山芋粉,晒干的黄豆和笋干到学校找我,说我喜欢吃,拉着我的手,回忆我们小时候在她家的事。

老妈给外婆洗衣,我帮外婆打扫卫生。打开冰箱门,一股臭鸡蛋的味扑面而来。哎,为省电,外婆拔了冰箱的插头,里面的蛋已经变质,发出难闻的气味。我赶紧取出里面的东西,用水冲洗,擦净,扔掉过期的东西……忙活好一阵,总算把冰箱和家里整理得有点样子。外婆心疼我扔了她的东西,我真的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吃坏肚子生病该怎么办?

阳光渐渐柔和,一阵清凉的风吹来,我帮外婆梳理好刚理的发,然后给她剪指甲。握着外婆青筋暴露的手,粗糙而又僵硬的手指上,指甲凹凸不平,增厚的指甲壳仿佛厚厚的铠甲。这一双手,是多少辛劳的见证;那道道刀刻般的皱纹是沧桑岁月的痕!

四点多,妈妈已经帮外婆热好了她昨天剩下的饭菜。外婆唠叨着,昨天我小舅匆匆回来,给电瓶车充了电就被人喊走,说今天碗橱里就是给小舅加的饭……我知道,远在上海打工的小舅,因儿子磊磊的婚事回来,很快又要离开。外婆的话里,有不舍,也有些许无奈!

大外婆家的儿子和媳妇还在剥着笋子,他的孩子出了车祸,因小腿骨折,需要照顾,自己没办法,不得外出挣钱,只好在家扳笋子挣点零花钱。还说待会要把这些剥好的笋子兑给菜贩子,只有一元四角一斤的。看着他和媳妇肿起来的手指,看着他们满身的灰尘,满脸的疲惫与无奈,心里有些难过。

我们跟外婆告别,夕阳下,外婆笑得很灿烂,我转过头,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外婆平静而知足地生活在老家,而她的孤独与辛酸又何以消除?山清水秀的桃园村里,曾经人丁兴旺,曾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地方,今天却只剩下年老的外婆,孤独一人对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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