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在食堂过小年 ｜ 年少记忆

高峰：在食堂过小年 | 年少记忆原创 分水岭文友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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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过年的那些事

腊月二十三，俗称“祭灶节”，北方“小年”。记得小时候在乡下是非常重视的。但这一天，政府不放假，而赶上周末的概率极小。一家三口，常常都是在各自的单位食堂过的小年。

排队买饭时，拿眼睛往厨窗里瞅，看不到锅灶的，食堂是一条龙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各色吃食。坐下来后，突然想到，家里还有个叫“灶王爷”的神仙，正在孤独中等着我下班给他烧香作揖，再送他到天上的玉皇大帝那儿汇报一年的工作。

小时候，家里穷，在教室里可着嗓子念书，念着念着，肚里就开始咕咕叫了，经常饿着肚子，横冲直撞，放学回家。父母都还在田地里干活，我首先跑进厨房，冷锅凉灶。有时拿手伸进锅里能揭到一块吃剩的焦胡锅巴，或摸到一个烀山芋。有时揭开锅盖，里面空空如也，就心情很差，不免摔摔打打的。

有一次，听父亲说过，灶台上方的龛洞里住着一位看不见摸不着的“灶王爷”，时时刻刻，专门监督我们家的。我一想，非常后怕，因为我的种种偷吃行为，他近在咫尺，尽收眼底，所以我如此造作，有一天三可能要受到他的惩罚。

从此，一个散养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顽劣村娃，第一次有了敬畏之心。

有时又想，麻雀比我强，它们就没有这样的担心，没有听说“灶王爷”还监督它们。有好多次回来，我都与麻雀在厨房门口撞个满怀，它们有时甚至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一个两个，那是胆子大的，有时是进来一群，听到我回家靠近的脚步声，“轰”的一声飞出来。尤其是下雪天，天上地下，没有什么吃的，它们就对各家厨房“狂轰烂炸”。有时候，甚至飞到“灶王爷”安居的龛洞里，在香灰里翻找饭粒。我家厨房的梁上悬挂一个篮子，里面装的是烧胡的锅巴，母亲收着，专门用来消食滞的，熬水治我们的“涨肚子”消化不良。本来吊着以防鼠患，这回被麻雀们盯上了，不消几天，全成了它们果腹的美味。

“民以食为天”，祖先发明了火，我们不再茹毛饮血，我们把食物烧熟了才吃。在父母眼里，厨房是重地，锅灶是重器。“灶王爷”更是神圣而不可侵犯。他俩一年到头，风里雨里，在田里刨食，稀的稠的不说，有柴火锅灶，最起码能吃上一口熟食热汤，因此，敬畏之心不可或缺。

每年腊月二十三到来之际，父亲早早到集上买好祭灶糖。一粒一粒白色的糖瓜，为防止受潮粘连，撒上一层面粉，再用塑料袋扎紧。祭灶之前，也就是说，在灶王爷没有“享用“之前，我们只有淌口水的份。二十三的晚上，家里的伙食要稍微好些，重点是看父亲表演：堂屋里香炉烛台齐燃，摆上糖瓜糖馍贡品。再到厨房灶台前敬上香烛，放上祭灶糖，贴上“上天奏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此联不能更换，年年老一套。父亲手持檀香三支，对着空空如也的龛洞作揖，然后作引导状，嘴里祷告着“保佑平安”之类的话，出厨房门，放鞭炮一小挂，以示祝贺他到天上度假和汇报工作，好话多说啊。

灶王爷前脚才走，我们一轰而入，抢得糖瓜，送进嘴里大嚼。有一年我正在换牙季，一粒牙在嘴里摇摇晃晃，将掉没掉，被糖瓜粘住了，嚼不得，吐不得，痛得我哇哇直叫唤。夜里做了一个梦：那一年，我家买的祭灶糖特别粘，灶王爷上得天庭后，因为向玉皇大帝汇报的人太多了，他一边嚼着糖一边排队等候，好不容易轮到他了，进去后，嘴被糖瓜紧紧粘住，无法张开，急得满头大汗，玉皇大帝也不耐烦，把手一挥，示意他出去，“有请下一位”。

在父母眼里，每一年过祭灶，烧的香、燃的烛、作的揖、买的糖都起作用了，灶王爷的功劳大大的，它保佑我们全家平安，保佑我们兄妹五人，在粗茶淡饭中都长大成人了。

腊月里，大概二十左右，就看到街上有卖扫帚的，卖毛掸子的，那羽毛上染了洋红洋绿，系着长长的木柄，有小孩子扛着从街头走过，我看到此景，就感慨不已，说明祭灶扫尘之俗又被我们的下一代传承下来了。我突然想到我在乡下的老父老母和在外头打工的大哥。大哥五十多岁了，还在做着城市“蜘蛛人”，专干高空清洁玻璃幕墙的危险活计。腊月二十三，为多挣点，他不能回家扫尘，他这个“除尘”高手，为了生计，落满灰尘的几间平房，还是父亲帮着打扫干净。想到此情此景，我不免心酸，引而为歌：

腊月二十三沿着往年的熟路将灶爷送上天庭百姓依然在家里享用烟火人间还有掸不尽的尘埃

有雪扫门前雪有灰扫一屋灰我的父亲，这个拿着鸡毛掸子从小就没有多大志向的农民却向遥远的大都市贡献了一名“扫天下”的清洁工

这是我写给父亲和大哥的一首小诗，但我没有机会念给他们听，他们也不会知道我写的这么一首过“小年“的小诗。

本刊编辑

赵克明 戴晓东 庄有禄 王明军 庆 红

项 宏 苏 恩 李同好

值班编辑 赵克明

美术编辑 杨文民 戴 剑

寿州高峰，原名高峰，当代诗人，1965年6月生，安徽省肥西县人，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诗歌专委会成员，淮南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寿县政协文史委副主任。现居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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